風積塵

我是跨性女同。
為什麼要這樣說？
事實上我也是男異性戀、女同性戀、雙性戀。
但這又何妨？
如果我們必須要給每一個字詞一個漂亮的定義，
唯一得到的就是更多的例外，
然後就有人被傷害。

TG（transgender，跨性別者）、TS（transsexual，跨性者／變性者／變性慾者）、CD（cross dress, cross dressing，扮裝者／反串者）、TV（transvestite，扮異性者／變裝者）、bigender（雙性別者）、intersex（雙性人／陰陽人）……
我可以繼續列表下去。
凡此種種都被籠統放在跨性別這個名詞中，
但我們仍然不能認為只有這些人稱為跨性別。
變性慾者與扮裝者因為其自我認同的明確，
使得跨性別能夠更明確地被看見、瞭解與接受。
但若跨性別僅僅只有這些明確的認同，
那也只是另一個既定框架罷了。
既然稱為「跨」(trans)，就不該是一個固著的概念，
還原「跨」性別的根本精神，事實上就是超越既有的性別框架，
對原生性別、生理性別、心理性別、社會性別一致性的要求將被我們打破。
「跨」的重點是在「跨出」，也就是超越，而不是「跨入」。
因此跨性別應該「不是」一個具有一致性定義的詞彙，
它應該是流動的，富有生命力的詞彙。
我沒辦法跟妳們說跨性別是什麼樣子，但我可以跟妳們說，跨性別不是某個樣子。

既然如此，
要怎樣看待一個跨性別者？
妳要怎麼稱呼一個生理是男性、心理是女性而表現出的行為較偏男性的人？
如果一個曾經是異性戀的女人可以是婆（實際上她是符合一般對雙性戀的定義的），
那麼為什麼一個生理男性不能是女同性戀？
一個生理男性是否可以被視為女人？
當一個被視為女人的人喜歡女性，她是否應該被視為女同性戀？
噢，變性慾者的問題很單純，視變性慾者為其所欲變的性別已經是共識。
但不欲變性的人呢？一個原生性別是男性而生理性徵也是男性的人，
能否被視為女人？
一個「沒個女人樣」的踢可以是女同性戀（也就是說她被視為女性），
而一個「沒個女人樣」的跨性別為何不可以是女同性戀？
妳說，同樣是「沒個女人樣」，他並不具備女性性徵啊，因此她不可以被視為女性
有一個很有趣的類比：
部分異性戀認為作為人應將性徵用於繁殖後代，不繁殖後代的同性戀是否能算是人？
部分同性戀認為作為女人應具備性徵，不具備性徵的跨性別者是否能算是女人？
誠然有的異性戀並不繁殖後代，但異性戀是可以「選擇」繁殖與否的，
但同性戀並不能選擇繁殖與否。
的確她們選擇了（當然有的人並不是如此）作一個同性戀，
但當她們選擇作一個同性戀時，她們已經不能選擇是否要繁殖了。
如果不繁殖後代的同性戀仍然該算是人，
那麼不具備性徵的跨性別是否應該也被視為女人？
而當一個女人的欲求對象是女性，是否就該被視為女同性戀？

噢，其實我根本就不想討論這些。
我的立場其實單純得很，
一個人想成為什麼，應該由他自己決定。
只是因為有很多不這麼想的人，我只好花這麼多精神用各種方式去試圖說服她們。
正如我稍早說的，一個符合雙性戀定義的女人可以說自己是婆。
一個符合跨性別定義的踢可以說她不是跨性別。
那麼一個跨性別應該也可以說自己是個女同性戀。
噢，我知道上面這個推論是有很大漏洞的，但是我真的沒有力氣去補它。
我只是，只是想要被尊重而已，只是想要一個可以歸屬的地方而不要被踢出去而已。
對，生／身為女性的人是幸運的，當她們說自己是女同性戀時是順理成章。
而變性慾者也不錯因為她們比較容易被接受，至少她們有「女人的樣子」。
但我們這些在性別表現上慾望比較低的人，為什麼就要面對這種待遇？
我只是比較沒有這麼厭惡我的生理性別罷了，
但我仍然願意做個女人。

一個在心理上跨性慾望低，行為上跨性慾望高的人，可能會成為（也可以成為）一個踢。
（我這麼說並不意味著我認為踢是想在成為男性的，正如我之前所說，「跨」性意味著跨出，而非跨入）
而一個在生理上跨性慾望低，心理上跨性慾望高的男人，為何不能成為一個女同性戀？
甚至我可以說，我作為一個女人，在生理與行為上跨性慾望很高，這樣我可以算是踢嗎？
妳說踢婆一定要是生理女性的。
跨性拉可以獨立在踢婆不分之外另成為一種拉子，
但是不可以是踢婆不分。
但事實上傳統的女同性戀便等於踢婆不分。
我們只能獨立在踢婆不分之外，好像我們仍然不是女同志一樣。
有的異性戀會說，結婚是屬於異性戀的。
我可以承認同性戀的伴侶關係，但結婚這種伴侶關係是同性戀不可以做的。
我給妳一個伴侶法但是不給妳結婚，好不好？

我喜歡用網路，因為我在網路上完全會被視為女人。
我並不喜歡男人。跟很多女人一樣。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我不想當男人。
但我知道我實際上就算只是心理也是個跨性別者，或者雙性別者。
我有男性的一面，也有女性的一面。只是女性那面比較顯見。
有人形容跨性別的處境是「她要以自己期待的方式出門，就需要莫大的勇氣」
我比較怕事，不想鼓起勇氣去面對這麼多人的眼光，
但是不代表我不想要那樣，不代表我不想要作一個女人。

誰不想要有個可以歸屬的地方呢？
我或許不需要交流什麼資訊，但是我害怕孤單。
我只是想要當個女同性戀而已。為什麼妳們要反對我。
我是同志但我不能去同志社團。
妳要我去男同社？算了吧我不喜歡男人而且我不是男同性戀。
我不能加入浪達不能參加少女營不能出席女同板聚，
妳不承認我是女同志就算了，
妳承認了還是不讓我去，只因為我是生理男性。這算什麼呢？
我的生理性別並不是我自己願意要的。
就像妳們有些人也不見得是自己要當個女同志一樣。
只是想讓自己活得像自己一點，這樣，有錯嗎？



2006.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