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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搞不清楚,我住在這個人的頭裡住了多久了。
  從他的眼睛看出去,別人的頭都是正常大小。總覺得他的頭應該滿大的。沒看他照過鏡子,也不知我的猜想是否正確。
  會這樣覺得是因為,住在這顆頭裡的不只我。我所知道的至少還有五個……呃……人?
  我們到底算不算人我也不知道。至少我覺得我們的思維模式跟人差不多。
  喔,其實也只能從思維模式去比較了,我們又沒有身體——應該沒有吧。
  我想我們如果真的有「身體」,應該就是類似腦子的東西吧。很多腦子塞在這人的腦袋裡。就像你在一個箱子裡塞很多橘子一樣。有時候可以「感覺」到跟其他同居者在「身體」上的接觸。就是幾顆橘子在箱子裡滾那樣。
  不過我不太清楚這是我自己的想像還是……
  腦子有觸覺嗎?
  嗯,我只知道我們的房子是歸房東管的。
  他自己到底有沒有住在這裡我不太清楚,或者他其實就是這棟房子?
  至少那個會跑會跳會唱歌也會跟我們「說話」的身體不歸我們幾個房客管。我們這些房客唯一能夠控制的,就只有我們的思緒了。
  不過有時候包括房東在內六七個人同時講話還滿混亂的,好在每個人的「聲音」還是有點不同。
  唯一能接收外界資訊的管道是房東的眼睛和額頭。本來應該是只能從那兩個小窗窗往外面看東西,不過最近幾次輪到我蹲在房東的額頭時,我的下巴(奇怪我哪來的下巴)都會覺得有風吹過來涼涼的。
  滿怪的……我又沒身體和觸覺哪知道什麼是風什麼是涼啊?可是我就是知道。可能我的某部分跟房東是共通的吧。
  通常來說,過日子也就是房東忙他的,我們幾個房客各自想自己的事(只有腦袋當然只能想囉)。偶然會聊聊天。房東有時也會跟我們說上幾句。過一段時間就會輪一下房間裡的位置。在眼睛那邊的可以看看外面風光,額頭上的也可以吹吹風。但通常都是同時一個人佔了這兩個好位置就是了。
  不過今天跟往常比較不一樣。房東說他發現一些跡象,顯示有人跟他一樣有腦居者寄生。(「寄生」這詞好難聽,不過房東偏偏總愛這樣用。別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打從有意識以來就一直在這裡,又不是我故意要跑進來的。)
  我們本來都以為只有房東一個人腦袋裡住了我們幾個人,所以聽到這個消息都很興奮。大家忙著討論這件事,這屋子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房東說,他今天從另一個人的的眼睛中看到某種深沈的氣息,感覺不太像是他眼前的那個人,而是有另一個生物在那雙眸子裡窺探著。
  「可是這也不能代表什麼吧?」我說。
  「是啊,但是我就是覺得他跟平常碰到的人不太一樣耶。」房東說。
  「那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一個房客說。
  (我們六個房客都沒有名字,反正一個說話大家都知道是誰,而我們也鮮少會有特別跟另一個房客說話的時候。通常都是大家一起討論事情。如果某人要跟另一個人說話,或言談中提到,大家也都會自然知道指的是誰。)
  「嗯……他有時候會自顧自地停頓下來,就像我平常要跟你們說話時一樣。一般人就算是想事情也很少會頓在那邊想的吧。」
  「哦?可是也不一定吧……」我說。
  「那你有問過他嗎?」另一個房客問。
  「我沒事問這個幹嘛啊,以前又沒碰過這種人,我連讓別人知道都不敢了,你還叫我去問他,如果不是怎麼辦?」
  「笨耶,我又沒叫你直接問。」第二個房客說。
  「不然你說要怎麼問啊!」房東說。
  「我怎麼知道……」
  「欸欸對了。」我突然想到,「他的頭有沒有比較大啊?」
  「比誰大?」房東問。
  「比一般人大啊!」我說。
  「沒啊,你幹嘛問這個?」房東說,「你覺得我的頭比一般人大?」
  「我不知道啊,我又沒看過。我也沒看你照過鏡子。」我說。
  「並沒有!我的頭大小很正常的!」房東說。
  「可是我也是總覺得你的頭比較大耶……」第三個房客說。
  「嗯對啊不然怎麼裝得下我們啊?」第一個房客說。
  「我怎麼知道啊!啊我的頭就是正常大小啊,要是我的頭真的很大,一定會有人覺得我很奇怪啊。可是又沒有。」房東說。
  「對了,我之前有注意到一則消息,你也有看到吧?」第四個房客突然說。
  「說亞馬遜河流域有一種種族會一種叫縮頭術的技術,把獵到的人頭浸到藥裡面,到最後頭會縮得跟橘子一樣大。」
  「我的天哪好噁心!」第三個房客大叫。
  「等下,你是說我們都是縮小的頭然後塞到他的腦袋裡?」第一個房客說。
  「好噁心!不要再講了!」第三個房客嚷嚷著。
  「你很吵耶閉嘴!」第二個房客罵。「我說啊,就算是這樣也不對啊,如果真的有人把頭放到他腦袋裡,那是怎麼辦到的?頭殼打開人早掛了吧?」
  「我不記得有這回事……」房東好像不太高興,
  「我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你們就出現了。」
  「唉這又不是我們故意的,我有意識以來我就在這啦。」我說。
  「而且感覺上我們就算有身體好像也只有腦子,不會是整顆頭。如果要塞也是只塞腦子進來,原來的頭殼會拿掉才對吧。」
  「你很噁心耶!」第三個房客大叫。
  「你才噁心,你連身體都沒有了還怕什麼腦子頭殼的!」第二個房客說。
  「我又不想這樣……」第三個房客哭了起來。
  「你實在不像腦居者耶,本來就只有意識的人為了沒有身體哭?」第一個房客說。
  「哈哈,包括你自己你也才認識我們六個腦居者而已啊!」第二個房客笑。
  「對呀,我們知道的也才只有我們六個腦居者,你要怎麼確定你碰到那個人頭裡也有腦居者啊?」我問房東。
  「唉就剛剛說的啦,再問我也不知道了,直覺吧!」房東說。
  「不過總共也才六個腦居者而已,就算我們真的有身體,塞在你腦袋裡也不算太擠嘛!」第二個房客笑著說。
  「嗯……」房東頓了一下,彷彿在猶豫什麼。
  「嗯。」很少說話的第五個房客突然也跟著出聲了。
  「怎麼了?」第一個房客問。
  「嗯……其實……」房東遲疑著。
  「怎麼了怎麼了?」第三個房客止住了啜泣,緊張地問。
  「其實……我一直覺得……」房東低聲說。「我一直覺得,這裡不只有你們六個。」
  我嚇了一跳,大家突然都安靜了。
  「……什麼?」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小心翼翼地問。
  「這裡不只有我們在。」房東輕輕地說。
  「至少還有三個。」第五個房客低聲說。
  所有人都沈默了。
  我怎麼不知道?
  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只有我們六個在房東的腦袋裡,加房東總共七個人。
  真的還有別人在?可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感覺到?
  難道因為它們從來沒有出過聲,所以除了第五個房客外的我們都沒察覺?連房東都不確定這件事,或許他也是剛剛聽第五個房客說才知道「有三個」?
  但是第五個房客怎麼知道?
  而那種橘子滾動的「身體觸覺」為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如果有身體觸覺我應該會知道的。還是身體觸覺只是我的覺?其實我們的確只有意識?
  但是為什麼沈默不語的「另外三個」會被第五個房客或者房東察覺到?
  我有點發冷,雖然我沒有身體。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可能是沒有生命的腦居者。
  但或者他們只是沈默。他們一直在聆聽嗎?
  我不知道。
  沈默不語跟不存在的差異在哪?
  現在連我,連所有其他的房客,和房東,都沈默了。
  那,我還活著嗎?
  我有點發冷。



2006.11.16



其實,這是我前天(2006.11.14)做的一個夢
架構完全是夢中的情節
再敷衍成一篇文章
夢中有更多故事性的情節我省略了,
其實也是因為我有點忘了
不過重點還是在我寫下來的這個部分
這邊非常底有趣
是我心靈哲學念多了嗎?

另外...兩千六百字耶,
我好久沒有寫...呃這算小說嗎?寫這麼長了
(根本是從來沒有吧!)
其實本來只是單純要記錄一個有趣的夢
不小心就敷衍成一篇文章了...



2006.10.16



  這些意識主體彼此是互不相融的,至少大致如此。
  也就是說這些意識主體彼此是需要「溝通」的,而不是
存在在同一個(初步觀察下的)意識網絡之中。
  簡單來說哩,這些意識主體是有不同人格的。
  如果我們直接把他們當作個別獨特的存有,這樣或許會
比較能有初步的理解。
  但至於是否的確是這樣,或者他們僅僅是房東的心靈中
分裂出的角色,目前似乎還沒有人知道。
  至於房東,是指能夠控制那個物質身體的存有,也就是
一般觀念下的「人」。其他的腦居者並無法控制這個身體,
因此他們只是腦居者。
  至於房東為什麼能跟他們聊天,或許我們可以想成一個
汽車駕駛仍然可以跟汽車中的乘客聊天?
  至於這房東是獨立存在於身體內的存有(能夠「控制」
身體的腦居者?),或者這房東便是這身體本身(並非腦居
者?),這是故事主角也弄不清楚的事情(他有提到),當
然,我也弄不清楚.....
  因為這篇文章並沒有清楚的心靈哲學預設,所以有很多
地方都是模糊的......



2006.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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